桃李杏湾
吴树民
在雄伟苍郁的嵯峨山东麓，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川道，长约十里，千百眼大小不等的山泉，冒着一串串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水泡，漫过绿茵茵的草地，形成一条条银线似的涓涓细流，汇聚为清浅的小溪，潺潺南下。这就是我们故乡鲁桥镇西边的小清河。
小清河在川道口朝西，绕了一个问号似的弯儿向东南带笑而去。肥美丰茂的河湾里，坐落着一片连一片彩缎般的果林；姹紫嫣红的花枝儿，掩映着一个又一个仙苑似的村庄。每当春回大地，这河湾就变得十分美丽、迷人，桃花粉嘟嘟，杏花红艳艳，李花香喷喷，梨花雪皑皑……枝头，蜜蜂儿唱，彩蝶儿舞，树下，菜花儿黄，麦苗儿绿；成双成对的紫燕儿，斜剪堤岸那一缕缕金线儿似的垂柳，掠过河面，轻点碧波，追逐嬉戏；一群群的小鱼儿，在河边一堆堆圆圆的鹅卵石间，往来穿梭，悠然自得……这是我们故乡的名胜之一桃李杏湾。
阳春三月，漂着花瓣、泛着笑靥的河水，倒映着小伙儿耕播的英姿；柳浪啼莺、列石平光的河边，荡漾着姑娘们洗衣的笑声。小镇上的青年男女，结伴成伙，到这儿游春赏景；白发幡然的老人，拄着拐杖，到这儿踏青小憩。我们一群满脸稚气的孩子，在这儿的草坪上放牛、放羊、放风筝。有的斜跨牛背，橫吹竹笛；有的轰赶羊群，轻舞短鞭；有的牵着风筝线儿，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，“咯咯”憨笑着，奔跑在绵茸茸的草地上，望着五色纸糊成的蝉儿、蝶儿、猴儿、方斗、蜈蚣、鹰鹞……乘着和煦的春风，飞上明净的蓝天，我们这些孩子的心灵深处，闪过多少美好的希冀和幸福的憧憬呵！
杏黄时节，水蜜桃熟了，一咬一口蜜糖水；杏儿黄了，鸟儿飞过杏林，一碰一头甜杏浆；梅李红了，清香飘出数十里；西瓜扯蔓了，河湾走来订购商……我们那一群小伙伴，也常光着屁股下河捞鱼摸蟹，逐波击浪，简直能闹翻河湾。
秋风送爽，天高云淡，河湾里风光更加迷人。树叶儿落了，塬畔上，川道里，高梁红，糜谷黄，白菜萝卜担挑车装。颇有名气的鸡心黄柿子、火晶柿子，像成千上万盏小红灯笼，缀满枝头。河滩地的花生，一提一嘟噜，花生仁儿又大又脆，生剥着吃，也是甜津津的……
桃李杏湾为啥这样美？都说是小清河的水好，连鲁桥镇糕点坊用这水调江米面制作的名贵特产蓼花糖，也比县城里的酥、香、甜。可惜水名儿难听，叫寡妇水(一说八伏水)。相传慈禧太后西安避难，认了安吴堡一个寡妇作干女儿，当地的官吏，乡绅为了讨好“老佛爷”，方给流进鲁桥的清河水起了这么个令人憎恶的名子，延及民国。可见这些奴才们阿谀拍马之技，高到了何等地步？
小清河流啊，流啊，流走了旧日月，流来了新生活。桃李杏湾变得更加美丽富饶，更加让人心驰神往。清清的河水，浇绿了麦苗，浇红了桃李，浇黄了谷穗，浇白了棉朵……河水融汇着家乡父老兄弟姐妹的汗水，闪着金色的光波，流着幸福，流着喜悦，流着欢乐，年年岁岁，唱着优美动听的丰收之歌！
有一年，突然一声令下，全国都要学那个声名显赫的大队，一座一座的果林砍了，一块一块的瓜田毁了，一亩一亩刚扯开蔓儿的花生拔了，一片一片绿绒毯似的草坡铲了，一个一个花树掩映的村庄孤零零地显露出来……桃李杏湾，像俊俏的姑娘被拽光头发，剥掉了服饰，惨不忍睹！这儿东边不远，有一座白鹿塬，相传唐武德五年十二月，高祖李渊率众围猎，为了追射白鹿，曾让把千顷林木砍伐净尽。桃李杏湾的这场劫难，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啊！
大自然无情地惩罚了违背大自然规律的愚蠢行为。春风乍起，桃李杏湾沙飞尘扬，天昏地暗；暴雨倾注，河水就变得混浊不堪，小清河改变了昔日温驯贤良的性格，变得十分桀骜狂烈，泥浪滚滚，崩坍河岸，淹没庄稼，卷走河滩的瓜棚豆架……劫后残余的零星果树，所收无几；水果价钱，涨得怕人：原来五毛钱一斤的水蜜桃“五月鲜”，现在每斤少了两块钱，你怎样拿起就得怎样放下；原来四毛钱一斤的鸡心黄柿子，现在一斤一块五不还价。你要尝个鲜，还得咬咬牙狠狠心哩！望着萧瑟凄凉的桃李杏湾，谁能不摇首叹息呢？！
小清河的水，是决不会倒流的；历史，是决不能倒退的。而今，一年一年逐渐富起来的桃李杏湾人，决计追回桃李杏湾逝去的青春。他们在山梁、光坡、川道、河湾，栽下了一片片新果林。桃树、杏树、梅李树、枣树、柿树、苹果树……品种多了，面积宽了，气魄大了。一位须发斑白的老果农，满怀信心地告诉我：“桃三梨四杏五年，沙果当年能卖钱。只要上头政策不变，过几年，咱这儿的果子，管叫你们吃个饱！”
我望着刚分出两个嫩枝的桃树，心中一动，可不，那纵横交错的枝条上，已经冒出一排豆粒儿大小的粉红花蕾，我不由兴奋地赞美：“呵，春天来了！”
(本文刊发于《人民日报·大地周刊》《文化园地》，在京举办的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征文大赛中获二等奖。)
吴树民简介
吴树民，先后在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多篇；出版有报告文学集、诗集、长篇报告文学、散文集、游记集、中短篇小说集等10部多万字，《吴树民文集》五卷，多万字；获奖50余次。中国作协会员，中国诗歌学会会员，中国散文学会会员，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，中国楹联学会会员，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；陕西省楹联协会常务理事，陕西省杂文协会常务理事，陕西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；西部报告文学研究会副会长。
通讯北京中科医院是真是假北京去哪治疗白癜风好
转载请注明：http://www.braliyuereneilu.com/rgbq/3604.html
当前位置： 人民广场 > 人民广场变迁 > 吴树民获奖散文桃李杏刊发于人民日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