摆摊往事十亿人民九亿商,还有一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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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饭饭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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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之间，地摊就火了。摆摊成了朋友圈里的高频词，抖音里全国各地的地摊商贩犹如出征的大军，气势逼人、声势浩大，一时间前浪们也不禁发出感慨：「摆摊吧，后浪」。

在调侃和自嘲之中，地摊的「人间烟火气」被很多人提起，什么是烟火气呢？

高晓松曾经解释过烟火气，两年前，他在三里屯遇见了老相识——卖花阿姨李会兰，一番寒暄后，他在微博上不无感慨地写道：「伊15年在这条街卖了12万只玫瑰，见过万对恋人。问伊如今年轻人有何不同？伊说你们那会一把一把买花，现在的小伙子一支一支买。又说如今坏人多，目的性强，不像我们那时全是没心没肺的狗男女。」

地摊往往是世道人心变化的坐标点，找到这个原点，就要回到年代，那个「十亿人民九亿商，还有一亿在观望」的时代，那个「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」的人间。

年代是真正的地摊黄金时代。这里面更多的是历史的进程。大环境是年价格闯关遇挫。在此之前，中国的日常用品凭票购买，原材料采取的双轨制。中央决定，用市场来决定价格，放开价格管制。没想到民间对放开价格管制的反映就是物价要上涨了，于是一场遍及全国的抢购热潮一浪高过一浪。今天有人说，年摆摊大潮是因为当时是短缺经济，其实经过80年代的发展，短缺不是最主要的问题，甚至出现了生产过剩，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抢购。年春晚上姜昆和唐杰忠说的相声《着急》真实的反映了这段历史：「街坊二大妈一嗓子，把我没给急疯过去——过两天副食品要涨价啦!”老急一着急，醋，打了一洗澡盆；酱油，打了两水缸；味精，买了两抽屉……」年3月，「价格闯关」首先在上海开始，很快蔓延至全国范围，进而演变成疯狂的抢购风。从冰箱、彩电、洗衣机这三大件开始，盐、肥皂、毛线、卫生纸，大家基本上是见啥买啥，就怕今天不买明天涨价。盐囤积上十几袋，毛线一买就是十几公斤，火柴整箱往家搬，缎子被面先买上几套放着，连卫生纸也会备上几大包，有人甚至买了可以用年的卫生纸……对经历过年抢购风潮的人来说，相声中的笑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。据国家统计局《年全国年度统计公报》显示，年我国社会商品零售总额亿元，比上年增长27.8%，其中电视机、录音机、电冰箱等耐用消费品增长高达20%至50%。价格闯关失败，使得标价双轨制重新回来，加上物价的上涨，商品的市场价格与计划价格的差距越来越大，如此巨大的利润差额，引发了空前的摆摊潮。小环境是两批人被扔到了社会上。年第一次严打抓了一大批人，不少小流氓和小偷小摸打架斗殴都被抓了起来，一时间各大城市劳改农场人满为患。为了缓解压力，真正的重刑犯被发配到大西北，而那些情节轻的则被释放，这些两劳释放人员不可能到国有企业工作，只能自己支起个小摊，倒买倒卖。其实就算能进国企又有什么意思呢？从年沈阳防爆器械厂第一个破产开始，过去被很多人羡慕的国有企业也成了风雨飘摇中的破船了，虽然年还没有开始大面积下岗，但「停薪留职」已经越来越多成为当时的新常态。被停薪留职的国企职工，和找不到工作的待业青年，也就此成了摆摊大军中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年，刚刚27岁的姜文靠着扮演一个小贩，拿到了柏林国际电影节银熊奖和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，连日本著名导演大岛渚也认为，姜文演出了「中国电影写实主义方法的胜利」。这也是姜文铁粉们认为，至今为止他演的最好的一部电影。姜文饰演的李慧泉是标准的北京「老炮儿」。年少时候因为替朋友出头而坐牢。三年后从监狱出来，家人、朋友都不在了，当然更没有爱情。他想找工作，但有案底；他想找对象，但曾蹲过监狱。于是，他白天在大街上摆摊，倒腾点盗版旅游鞋、女士丝袜裤衩卖，直到被朋友和爱人背叛，卖掉自己的地摊，默默死去。电影的原著叫《黑的雪》，拍摄于年初，那个冬天却没有下雪，再叫《黑的雪》未免不太贴切，于是姜文提议改名《本命年》，因为恰巧二十四岁的男主角「李慧泉」最终就是死在自己的本命年。电影里姜文摆摊的摊位，是当时的东大桥小商品市场附近，旁边就是蓝岛大厦，现在早已消失了。这附近还真有个练摊成名有发家的演员。他家住在北京东城的沙滩北池子大街，有名的富人区。前门南，那片临街的五间门脸儿，便是他家的绸缎庄，字号「义和信」，前来买绸缎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。不过等到他出生的时候，家境已大不如前。两年后，父亲故去。留下11个啼饥号寒的娃儿，他是老小。好容易中学毕业了，他被分配到北京景山服装八厂，负责在车间里熨衣服，下了班，常跑到东城区工人俱乐部，参加话剧演出。零片酬，纯属热爱。有一天，别人送了一张人艺的票。他就兴匆匆的跑去看，台上一位个头不高，声音浑厚的演员让他崇拜不已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他被这位演员收为了关门弟子。这位恩师就是金鸡影帝董行佶，北京人艺的「声音之王」。年，在董行佶的倾囊相授下，他凭借着出众的台词功底，考入北京电影学院业余表演进修班，与赵宝刚、李勤勤、张光北成为同学，隔壁班是张铁林。但是北电教研组组长唐远之先生，见到他的第一印象是：「看这孩子的长相，要红，得等到40岁以后。」

年，《西游记》开始筹备，导演杨洁把董行佶请到剧组，给唐僧配音，教有绍兴口音的六小龄童说台词，要不是有董先生，六老师肯定做不到「章口就莱」。

自然的，作为董先生的学生，他以关系户的身份混进了《西游记》剧组，算是六大元老。可《西游记》大大小小几百个角色，他工作了五年愣是一个都没演上，只是个负责服装道具车皮的剧务。

不过全剧组就得承认，这个小剧务真有办法，拍《西游记》「偷吃人参果」一集时，他县市在成都文化公园找到了合适的「人参果树」，又不知从哪找来个老师傅用凉薯和糯米纸做成了人参果。最难的还是人参果树被连根拔起的道具，这个道具还必须是真的树根，为了找到这种超大的树根，这个小剧务转遍了成都周边，还真趁着修高速公路给找到了，人家还自己在高速上拦车，把树根运到剧组。不光是人参果这一出，西游记开始孙悟空当弼马温时候的万马奔腾，这么大的场面，也是小剧务略施小计，搞定了内蒙古的军马团，顺利完成。小剧务在《西游记》剧组先后待了五年时间，但是因为剧组太复杂，他被导演三次开除。其实小剧务才是导演的心腹，为了化解矛盾，不开除心腹开除谁呢？可是人们发现，小剧务离开后，剧组在之后生活上的安排一塌糊涂，先后有三位剧务都因办事不力被换掉了，还得给他请回来。就这样，小剧务在《西游记》剧组三进三出，蒙受了不少不白之冤。被《西游记》最后一次开除的时候是年，小剧务演戏的梦想也没实现，因为无戏可拍，只能回到北京干起自己的服装厂老本行，从东大桥开始，5年以后就做成了0多米的服装店。

因为横跨服装和影视，他那时候就知道蹭热度做爆款。一开始摆摊的时候，正好赶山日剧《血凝》风靡亚洲，造成了空前的日剧狂潮。女主角信子和她的父亲大岛茂的故事，更是催人泪下，平凡人看热闹，而他却从中看到了商机。

他参照男主角的服装，设计了一批「大岛茂风衣」，并按照消费者的消费能力加以区分，采用不同等级的面料，对应不同的款式和不同的价格上架出售。当年那几款风衣，销售共近10万余件，总利润近万。靠着摆摊，他发家了。年，当大家还在为吃顿饱饭发愁的时候，他的外汇账户里就躺着万美金。当冯小刚还骑着破摩托上下班时，他早已开着奔驰、宝马在长安街上兜风。可又是一夜之间，因为炒汇失败，他从亿万富翁变成了「百万负翁」。至今保持着一个记录——唯一一个在外汇保证金交易中爆仓的演员。这位摆摊起家的服装大佬做外汇赔钱了，干脆歇一歇，在同学们的提携下，进影视圈。因为摆摊多年，是十足的社会人，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，更有味道。于是我们在《重案六组》里看到警察大曾，在《大腕》里听到「不求最好，但求最贵」，在《演员请就位》里看到替我们打脸郭敬明的正道的光。大腕一炮而红的时候，李成儒43岁了，当初那句「四十岁以后才能火」断的真准。最黑色幽默的是，当年那句对房价的预测「四千美金起」早就不是问题，现在的北京，连最远郊的延庆都已经体魄三万。靠着摆摊起家，李成儒重新买回了母亲把他们十一个孩子带大的房子，那个紧挨着故宫的四合院，他还和小时候一样，在家里房顶放风筝，要是刮西南风，肯定百分百得挂到故宫房角上。年，李翰祥导演的《火烧圆明园》和《垂帘听政》上映，因为在其中出演了咸丰帝，当时年仅26岁的梁家辉成了香港金像奖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帝，记录保持至今，差点被易烊千玺打破。这触怒了当时近乎于变态的台湾地区文化部门，去大陆拍戏，在这些神经病看来，就是吃台湾的饭砸台湾的锅，不写悔过书的话，就要一律封杀。当年的台湾和现在不一样，正是经济起飞的时候，市场也比香港大得多。别说是梁家辉了，梁小龙因参加《大侠霍元甲》饰演陈真，回到台湾时说起自己在祖国内地拍摄电影时的切身体会，让写悔过书不写，结果毫不意外，永久封杀。直至老到脱了相，才被周星驰邀请在《功夫》里演火云邪神。被封杀后，梁家辉只能开始在石澳一带作无牌小贩，在街头贩卖自制皮质小手镯。后来因为生意惨淡，又转到了铜锣湾一带贩卖。这可不像汤唯当年因为《色戒》后被封杀，自称在伦敦卖画那种作秀，而是实实在在变成底层小贩。也没有梁朝伟飞到伦敦喂鸽子那样的照顾，是真真切切的成为走鬼。除了被黑社会、警察和别的小贩欺负，梁家辉还经常被别人当场指认出来，在别人看来，影帝摆摊，真是大写的尴尬和失落。对此，梁家辉倒也看得开，他经常说：「摆摊又怎样啊？我曾经是香港短跑纪录冠军，米跟米，我当时跑的11秒多，米是22秒整，算是蛮快的。可那又能怎样呢？我都是短跑冠军了我都没觉得怎样，影帝又能怎样呢？所以影帝不怎样，那影帝去摆地摊就怎样吗？也不怎么样，谁让你没戏拍嘛，那你就改行嘛！」这样的经历给了梁家辉两份厚礼。首先是事业上的，年，好友周润发力邀下，梁家辉参演《监狱风云》，在电影中，梁家辉饰演了「阿耀」，稀里糊涂的因为见义勇为被入狱，在监狱里又受尽欺辱而充满对未来的向往，那种身在食物链底端，但绝不甘心做韭菜的狮子山精神，打动了所有人。有趣的是，剧中的主要人物，周润发从小帮母亲推车摆地摊，张耀扬更是摆摊为生，一群地摊长大的孩子，演出了最正的江湖气。也是在这一年，梁家辉跟摆地摊期间认识，交往仅半年的女友江嘉年结婚。据说结婚时存款仅港币，甚至都不敢告知家长，找来自己摆摊时的朋友，帮着自己伪造结婚证了事。交换戒指，招待双方好友搞定。自此以后，梁家辉和太太一直和睦相处，几没有听说过什么可信的绯闻。10年之后的年，梁家辉重回台湾，在《黑金》里扮演黑社会老大周朝先，那句「我话讲完，谁赞成？谁反对？」更像是终于出了自己被迫营业的摆摊岁月一口恶气。这让人想起了周星驰在《少林足球》里那句经典台词：「做人如果没有梦想，那跟咸鱼有何分别？」周星驰也当过小摊贩，7岁的时候，就开始摆地摊卖指甲钳，受尽了白眼，看够了别人的脸色，这些都被他拍进了电影里。以至于最后还能让人觉得美丽的星女郎形象，不是土出葱味的张雨绮，也不是直播撕脚皮的林允，而是摆摊卖棒棒糖的黄圣依，虽然从头到尾没有说话，但已说了一切。和周星驰一样，几乎每个今天的商业大佬，都上过「摆摊」这个商业实战课，不过他们摆的摊和最终从事的生意差距巨大。你以为联想的柳传志摆摊卖的是电脑？其实卖的是旱冰鞋和运动服。你以为「老干妈」陶华碧摆摊应该卖辣椒酱？不，她卖得是米豆腐，辣椒酱只是配料。你觉得华为任正非总该卖的是地摊级设备，至少是火灾报警器吧？错了，他老人家第一桶金是摆摊卖减肥药。娃哈哈的宗庆后摆摊卖得是冰棍，马云摆摊卖得是袜子，刘强东摆地摊卖光盘，新奥集团的王玉锁，摆地摊卖的是啤酒。那海底捞的张勇，创业总该是卖地摊麻辣烫的吧？不，张老板第一次摆摊是看到了一个独特商机，那个时候的汽车加油需要凭油票，而油票只发给国营单位，如果从公家司机手中拿到油票然后转卖给私人，中间赚差价还是很可观的。张勇找来一个大的纸板，在这个纸板的两面分别写上了「收油」、「卖油」两个大字，来到了简阳至成都的公路旁摆起了收油摊子。每当有汽车过来时，张勇就迎上去，举起「收油」这一面，可惜因为太阳太激烈，举了一天牌子都没有汽车停下来，直到第二天下午张勇准备收工时，一辆解放牌的汽车停了下来。张勇满怀欣喜，举着牌子走了过去，车窗揺了下来，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司机，朝张勇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，一踩油门，汽车扬尘而去，张勇擦了擦脸，从此不敢再搞这种投机倒把的生意，踏踏实实做火锅去了。只有的周鸿祎摆摊干得是本行，他发现有人用电脑算命很赚钱，于是自己也编了个小程序，然后叫了两个同学，到电影院门口摆起个小摊，写上「电脑算命」，解决了一年的生活费。实际上，只有两个人保持了当年摆地摊的「初心」。一个就是从年开始摆地摊的罗永浩，今天他仍然在网上摆着地摊。一个是先创办了网上夜市——淘宝，又接着成为成为了站在网上小商品城拼多多背后的男人，阿里巴巴彭蕾的老公，孙彤宇。其实大佬们在地摊阶段，完成的是九年制业务教育课程，是从工程师、英语教师、下岗工人、单身母亲这千万条河流中，通过摆摊的千锤百炼，汇入到商人的大江大河之中。而普通群众从地摊上吸取的，则是混乱中的生机。女性永远是地摊经济的原动力，她们指引地摊前进的方向。年，麦当娜使内衣外穿成为时髦，中国女性虽然不敢把「三点式」真的穿在衣服外面，但她们在地摊上找到了另外一种变通式的反抗。一种内裤外穿的踏脚裤（健美裤）开始流行于街市，街道上男男女女大都穿着这种款式别致，无论站立走动都显得十分挺拔的踏脚裤。原本对身材要求极高的裤型成为全民爆款，虽然好多大娘大妈大婶子都来穿健美裤，一眼看去就是一个个倒三角，给当年的少年留下了一生的阴影。但这场从地摊上刮起的内衣外穿风，吹垮了对女性穿衣的禁锢，几年以后，古今内衣公司的胸罩广告也大大的挂在了上海的高架桥上。男性则在地摊上寻找着文学。年，美国作家杰克·凯鲁亚克的长篇小说《在路上》终于在中国出版，漓江出版社的美编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，设计了一个至今看来都GAY里GAY气的封面。这位美编还为纳博科夫的文学经典作品《洛丽塔》设计了一个更加文不对题但绝对更吸引眼球的封面。然而即便封面再耸动，内容总还是严肃文学，用今天的话说，内容不够下沉。很快，内容污秽、格调低下、印制粗劣的非法出版物及小报占领了全国各地的书报摊和夜市。这些地摊文学的先遣队大多内容空洞，「色情靠大腿起家，凶杀凭恐怖取胜」。质量最高的就是(香港)雪米莉了，你以为这是一个美丽的香港女作家？其实藏在这个笔名后面的是两个抠脚大汉，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，一个叫田雁宁，一个叫谭力。等到毕业于吉林大学中文系的杨明刚，开始以「金庸新著」的署名发表《九阴九阳》的时候，因为不俗的文笔，蹭金庸的炒作，还有色情描写内容，一下子就卖出去了万册。今天自媒体上再热的内容，也做不到万阅读了，而且是完全的付费阅读。之后很长一段市场，地摊文学领域，都是以武侠为故事背景，充斥着一堆省略号的内容，男孩们带着兴奋的眼神传来传去传，女孩子偶尔看到被吓得魂飞魄散。今天爱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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