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民广场

在人民广场吃炸鸡,也可以是军人的理想


Daisy

1

“我想去西藏。”这句话在我空间的个性签名上挂了三年。

我抬头看了看床头挂着的军装,叹了口气,发了条无病呻吟的心情,刷完朋友圈,睡觉。

正当我快要梦到政委说“散会”的时候,突然一股透心凉的冷风蹿到后背,一双冰凉的手就这样贴上了我的脸颊,我顾不上头皮发麻想要发火,一转身却对上了静哥哥那双黑亮的眼睛,她忽闪着睫毛,兴奋的告诉我,她要去西藏了。

看着她背后硕大的登山包,我心里咯噔了一下。这丫真要去西藏了!

两个月前静哥哥告诉我她跟连队报假了,我没在意,毕竟提前报假是单位安排工作的惯例。她告诉我她想去西藏,而且是一个人徒步,我还是没在意,因为一般脑子进水过几天就会好。直到她开始在外出时一点一点买户外用品,吭哧吭哧地做攻略,我才有一丢丢相信静哥哥这脑子里的水一时半会儿倒不出来。

于是我开始劝她,“一个人去西藏?你疯了吧?还徒步?你咋不上天呢?”“你是军人,能不能安分一点,旅行?等你脱了军装再想吧!”“你是女的!你是女的!你是女的!男的都不敢,你一女孩万一高原反应了怎么办?”……

然并卵。

于是我放弃了劝导,因为她和我,都是军人,我们都肩负着责任与担当,所谓远方也只能是远方,再憧憬的热情也会消散。我以为她会和我一样,随着时间让那些置办的户外用品蒙上灰尘。可是现在她要出发了,在我以为她会忘了的时候。

静哥哥选择在了7月,大家穿着体能大裤衩还热得不行,她背着比她个头还大的行李,额头上的汗水顺势流到了她的笑容里。临走时她抱了抱我,在我耳边说,“这身军装不是我们追梦的阻挡,而是让我们变得更好的能量。我也曾害怕,可它告诉我,别害怕,想要就去追。”

回到连队,看到静哥哥提前做好的工作文件,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。

“路上注意安全,加油。”

2

就这样,我的朋友圈被静哥哥攻占了。

我跑步回来,静哥哥正坐在仓姑寺里喝奶茶;我拔完草,静哥哥在布达拉宫广场上喂鸽子;我摸着开会时坐得酸痛的屁股,静哥哥在羊卓雍错大摆剪刀手……我觉得这是分分钟让我拉黑她的节奏。

给静哥哥打电话的时候,她正徒步前往林芝的路上,走了将近二十公里。静哥哥的声音有些喘,我担心她是高原反应,催她吃药不然会死。她突然魔性的大笑起来:“你四不四洒?你爬山不喘?高原反应就死?人家好着呢~”好吧,除了黑线我还能有什么其他反应吗?看来我临行前跟她灌输的“高原反应很吓人,不要老想着往山上跑,要吃药吃药吃药”巴拉巴拉的都是在放Pia~

虽然现在国道已经修缮的很好了,但对于静哥哥来说还是走的很艰难,一眼望不到头的弯道,峭壁上偶尔滚落下来的小石子伴随着霞光掉进山林里。静哥哥想一屁股坐在地上,但她知道这一坐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,她必须在天黑前翻过这座山,所以她只有拖着已经麻木的腿一点点往前挪,终于看到山下的灯光时,静哥哥幸福的笑了。

我只能说,静哥哥是靠着她踩了狗屎的运气才活到现在的。平安无事的睡遍了路上的犄角旮旯,结交了一路的朋友,收获了满满的感动,虽然也遇到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情……“哎呀,不跟你说了,浪费口水”静哥哥果断不耐烦地在我唠叨时挂断了电话。

去她大爷的。

不过看到静哥哥在海拔六千米的地方又蹦又跳,看到她和路上的驴友相互加油鼓劲,听到她在米拉山口的欢呼,我的心也不由地跟着热起来。

我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,“最难过的事情不是会被击倒,而是我明明可以。因为遐想的敌人而退却,不是一个军人该有的样子。”

3

一个人的旅行就是不断的遇见。

静哥哥有时候会住在野外,虽然背包里帐篷,睡袋一应俱全,但是住在野外啊!!!我脑补了无数的犯罪现场来恐吓静哥哥去找宾馆。结果她不仅没去,还接受了附近居民的邀请,吃了他们给她的酥酪糕。静哥哥跟我炫耀那是外面买不到的点心,满满都是藏族老奶奶的心意。看来她也忘了大家给她科普的“藏区很危险,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”的话,毫无防备的咧着嘴跟居民们谈天说地。

一路上遇见形形色色的人,但静哥哥最佩服的是她在路上遇到的一个老爷子,60多岁,瘦高瘦高的,一口广东腔的普通话,也背着一个大行李走在路上,笑声洪亮的仿佛要把山上的石子震落下来。老爷子退休后就开始满世界的跑,不过最喜欢的还是西藏,那几条进藏的线路怎么也走不厌。老爷子说只要想在路上,即刻便能出发,年龄不是阻碍自己的理由。

如此爽朗的老爷子,静哥哥见到后一见如故,于是顺路的路程他们就搭伴而行了。老爷子对静哥哥很照顾,一路上给静哥哥讲他在尼泊尔的故事,告诉静哥哥他在野外生存的技巧。除了赶路外,在罗布林卡、扎布伦布寺转经筒时,老爷子一边讲解辩经的由来一边教静哥哥什么是规范的朝拜……这一老一少很快就成了朋友,甚至在分开的时候,老爷子有些动容,一把扯下随身带着的佛珠,带到了静哥哥的手腕上,说在剩下的路程里保佑静哥哥平安。

静哥哥没哭,她知道旅途上的分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但她一直记得老爷子跟她说:“小丫头,别想着路程有多远,就一步步走,你会发现你已经走过了千山万水,也别担心时间不够,你会赶在太阳下山前走到。”

当我写下这篇文章时,静哥哥已经穿着军装在值班了,她的西藏梦平凡得就像人民广场的一枚炸鸡,无关伟大,却也热气腾腾。

在万家灯火跳跃的远方,有士兵的家国情怀,也有静哥哥这样的小小理想。

人民广场吃炸鸡,有什么不可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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